或肆

海洋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纯粹干净，似乎是天空映在地平线上，繁星安静地洒落在粼粼的海面上像是洋娃娃裙裾上点缀着的闪亮装饰。

坐在瞭望台上静候命令的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夜幕下温柔浮动的海平面，突然想起某个冰山美人的眼瞳是蓝色的，如果现在是白日，应该和阳光下海的颜色相仿。

距离约600米，风向自西向东，风速每秒钟1.7m/s，空气湿度75％。良好的狙击环境，失手率很小。深邃的绿瞳微眯，因为常年使用枪械略有粗糙的手指伸向架在面前的狙击步枪，心却开始有些微的颤动，没有丝毫光泽的瞄具渗进几缕奇异的记忆，陌生的观望中潜伏着某种熟识的意绪。

端起冰冷的黑色枪管，瞄准目标物，正在进行秘密交易的男子，耳塞里传来上级的声音。

“开枪。”

手指坚定地扣上扳机但是整个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脑中不断闪现某个茶发女孩纤弱的身形，向来稳重理性的王牌狙击手竟然会因为开枪的命令而犹豫不决，什么笑话。最终，他无奈地放下狙击枪，目标物立即被爆头，惊愕的表情凝固在他脸上。赤井秀一还记得她被一枪命中太阳穴的时候，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表情，平静安详，正如此时的海。

赤井秀一收起步枪，余光瞄到了在另一栋建筑物上端着枪的人影，意味着赤井秀一有次开枪执行任务的机会，成功了最好，如果失败也不会对任务造成什么影响。什么时候王牌狙击手也需要这种待遇？

看来詹姆斯对他能够恢复不抱有什么希望，毕竟这样的任务已经重复过很多次，而赤井秀一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放下步枪一脸冷漠，置身事外的冷漠。

冷漠到詹姆斯经常产生那个患了创伤后心理压力紧张综合症的不是赤井秀一。

詹姆斯是看着赤井秀一和宫野志保的纠葛的，宫野志保一心想着为姐姐报仇，所以以自己为诱饵引出琴酒，并且拜托赤井秀一狙击，为了防止琴酒起疑心，宫野志保挡在了琴酒身前并且处于光线较暗的位置，这样安排即使是赤井秀一也很难在不伤害宫野志保的情况下狙击琴酒。只是琴酒算错了，算错了宫野志保为姐姐复仇的执念，算错了赤井秀一爱宫野志保的方式。

一开始詹姆斯和赤井秀一共同拒绝了宫野志保的要求，但是后来赤井秀一答应了她。

于是在那个夜晚，没有多少星辰，能见度很低。赤井秀一端着枪，扣动扳机，子弹透过宫野志保的太阳穴命中了琴酒的头颅。没有习惯性地收枪而是通过瞄具看着宫野志保宛若宣纸般轻飘飘倒下，赤井秀一沉默地站在建筑物上，撕裂着空气的风同样撕裂着他的长发，这头长发是宫野志保建议他蓄的。

从此赤井秀一不再拿起枪，无论是步枪还是左轮。

詹姆斯记得有次赤井秀一从地痞流氓的手下救出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怯生生地看着面色如铁的赤井秀一，眼神中是被羞涩隐藏的崇拜，然而当赤井秀一看到她柔软的茶发后手指震颤，用怀念的语调道：“很漂亮的头发。”

医生说过他患上创伤后压力综合症，症状是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当然噩梦、神经紧张这些都伴随着，只是赤井秀一将之隐藏得很好。

赤井秀一拿到医院报告耸耸肩说这挺好。

他只是需要时时提醒着自己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詹姆斯如是想。所以患了创伤后压力综合症，他也许还很开心。所以他选择迁就她的决定，即使代价是她的死亡和他日日夜夜在内疚和悔恨中承受砭骨的疼痛和寒冷。

她是他唯一的病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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